<P>他喜欢文字和形象,"蓝色"是他最喜欢的词之一. 他喜欢在说这个词时嘴唇和舌头的感<BR>觉.他记得年轻时曾想过语言可以产生肉体和感觉,不仅是说明一个意思而已.他还喜欢另一<BR>些词,例如"距离".柴烟"."公路"."古老"."过道"."行脚商".和"印度", 是由于它们的声音,<BR>味道和在他脑海中唤起的东西.他把他喜欢的词列出单子贴在房间里.<BR> 然后他把这些词缀成句子也贴在墙上:<BR> 离火太近<BR> 我同一小股旅行者一起<BR> 从东边来<BR> 可能救我者和可能卖我者<BR> 总是嘁嘁喳喳<BR> 护身符.护身符,请把玄机告诉我<BR> 掌舵手.掌舵手,请你送我回宾转<BR> 赤条条躺在蓝色鲸鱼游水处<BR> 她祝他拥有<BR> 从冬天车站开出的冒汽的火车<BR> 在我变成人之前,我是一支箭<BR> ------很久以前<BR> 还有就是一些他喜欢的地名:索马里河流.大哈契山.马六甲海峡以及一长串其他的地名<BR>终于他的房间四壁都贴满了写着字.词句和地名的纸张.<BR> 连他母亲也已注意到他有些与众不同.他三岁以前一个字也没说过,然后就整句话,整句<BR>话地说了,到五岁时已经能看书,而在学校里是个不专心听讲的学生,让教师们感到泄气.<BR> 他们看了他的智商,跟他谈成就,谈他有能为做到的事,说他想成为什么人都可以做到.<BR>有一位中学老师在他的鉴定上这样写道:"他认为.'智商测验不是判断人的能力的好办法,因<BR>为这些测验都没有说明魔法的作用,而魔法就其本身和作为逻辑的补充都有自己的重要性.'<BR>我建议找他家长谈谈."<BR> 他母亲同几位老师会过面. 当老师们谈到罗伯特不开口的犟脾气和他的能力成对比时,<BR>他母亲说,"罗伯特生活在他自己缔造的天地里. 我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但我有时有一种感觉<BR>好像他不是从我和我丈夫身上来的,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他经常想回去的地方. 感谢你们对他<BR>的关心,我要再次努力鼓励他在学校表现好些."<BR> 但是他还是我行我素,读遍了当地图书馆有关探险和旅游的书籍,感到心满意足,除此之<BR>外就关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一连几天呆在流过村头的小河边,对舞会.橄榄球赛这些他感到厌<BR>倦的事都不悄一顾. 他经常钓鱼.游泳.散步,躺在高高的草丛里聆听他想象中只有他能听到<BR>的远方的声音."那边有巫师," 他常自言自语说,'如果你保持安静,侧耳倾听,他们是在那儿<BR>的."这时他常常希望有一只狗共享这些时光.<BR> 没钱上大学,也没有这个愿望. 他父亲工作很辛苦,对他们母子也很好.但是在活塞厂的<BR>工资余不下什么干别的,包括养一条狗. 他十八岁时父亲去世了,当时大萧条正无情袭来.他<BR>报名参军以糊口和养活母亲.他在军队里呆了四年,而这四年改变了他的一生.<BR> 军队里的想法常令人摸不透. 他被分配去当摄影师助手,尽管他那时连往照像机里上胶<BR>卷都毫无概念.但是就在这项工作中他发现了自己的业务专长. 技术细节对他说来十分容易<BR>不出一个月,他不但为两个摄影师做暗房洗印工作, 而且也被允许自己拍摄一些简单的照片<BR> 其中一位摄影师吉姆彼得森很喜欢他, 额外花时间教给他一些深奥的摄影艺术. 同时,<BR>罗伯特金凯从蒙默斯堡的图书馆借出照相和美术书籍来学习钻研. 很早,他就特别喜欢法国<BR>印象派的伦伯朗对光的处理法.<BR> 后来,他开始发现他摄影是拍摄光,而不是物件.物件只是反映光的媒介.如果光线好,你<BR>总可以找到可拍摄的物件的.当时三十五毫米的照相机刚刚出现, 他在当地一家相机店买了<BR>一架旧莱卡. 带着这架相机到新泽西州的五月角,把假期中的一个星期花在沿海岸线写生摄<BR>影上.<BR> 另一次他乘公共汽车到缅因州, 然后一路截车到海边,赶上清晨从斯通宁顿的高岛开出<BR>的邮船,野营露宿,又乘摆渡穿过芬迪湾到新斯科舍.他二十二岁离开军队时已是一名相当不<BR>错的摄影师,在纽约找到一份工作,做一位著名摄影师的助手.<BR> 女模特儿都很漂亮,他同几个有过几次约会,影影绰绰爱上了其中一个,后来她到巴黎去<BR>了,他们就此分道扬镳.她对他说,"罗伯特,我不知道你是谁,是什么人,不过请你到巴黎来看<BR>我."他说他会去的,说的时候也真是这么想的, 但终于没有去.多年之后,他到诺曼底作专题<BR>拍摄,在巴黎电话簿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打了个电话,两人在一家露天咖啡馆喝了杯咖啡. 她<BR>当时已同一位电影导演结了婚,有三个孩子.<BR> 他无法对时装这种观念产生好感. 好好的新衣服给扔了,或者急急忙忙按照欧洲时装独<BR>裁者们的指令重新改过,这在他看来太傻了,他觉得拍摄了这些贬低了自己."作品如其人"这<BR>是他离开这一工作时说的话.<BR> 他到纽约的第二年母亲去世. 他回俄亥俄安葬了母亲,然后坐在一名律师面前听读遗嘱<BR>没有多少东西,他也没指望有什么.但是他意外得知,他的父母婚后住了一辈子的那所小屋居<BR>然是付清了抵金的一小笔财产.他把那小房子买了,用那笔钱买了一套上好的照相器材.他付<BR>款给售货员时心里想着他父亲为积攒这笔钱多少年的辛勤劳动,还有他父母一生过的节衣缩<BR>食的生活.<BR> 他有些作品开始在几家小杂志上发表了.然后,<地理杂志>打来电话,他们看到他拍摄的<BR>一幅取景于五月角的日历图片. 他同他们谈了话,接受了个不太重要的职务,完成得很出色,<BR>他从此上了路.<BR> 军队在一九四三年又召他入伍. 他肩上晃荡着照相机,随海军陆战队艰苦跋涉直到南太<BR>平洋海滩,仰卧在地上拍摄正从两栖登陆艇出来的士兵.他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恐怖,感同身受<BR>他看到他们被机枪射成两半,看到他们祈求上帝和母亲救救他们.他把这些都拍了下来,自己<BR>得以幸存,但是从来没有为战地摄影的所谓荣耀和浪漫吸引住.<BR> 他于一九四五年退伍,同<地理杂志>通了电话,他们随时都欢迎他.他在旧金山买了一辆<BR>摩托车,向南骑到大苏尔,在海滩上同一个从卡梅尔来的低音提琴手做爱.然后向北转去探察<BR>华盛顿州.他喜欢那个地方.就把它作为基地.<BR> 现在,到了五十二岁,他还在观察光线. 童年时代贴在墙上的地方大部分都已去过了.当<BR>他访问这些地方的时候,或是坐在拉弗斯酒吧里,或是在一条嘎嘎响的船里溯亚马逊河而上,<BR>或是骑在骆驼背上摇摇晃晃走过拉贾斯坦的沙漠区, 他常常感到不可思议,怀疑自己是否真<BR>的到了那里.<BR>...... .......</P>
<P>在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他有一次提到自己是最的牛仔之一.那时他们正坐在后边压水泵<BR>旁边的草地上.她不理解,问他是什么意思.<BR> 他说:"有一种人是过时的产品,或者差不多如此.世界正在组织起来,对我和有些人说来<BR>太组织化了.一切事物都各就各位,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位置. 是的,我承认我的相机是高度<BR>组织化的,但是我指的不止是这类事.规章制度,法律.社会惯例. 等级森严的权力机构.控制<BR>范围.长期计划.预算.公司的权力,我们信赖'布德啤酒'.到外都是皱巴巴的套装和贴在衣襟<BR>上的姓名卡."<BR> "人的人不一样,有些人在即将到来的世界里可以如鱼得水; 而有些人,也许就是像我这<BR>样的少数人不行.你看看电脑.机器人以及它们能做的事. 在旧世界里这些事我们都能做,是<BR>为我们设计的,别人或机器都干不了.那时我们跑得很快, 强壮而敏捷,敢作敢为,吃苦耐劳.<BR>我们勇敢无畏,我们既能远距离投长矛,又能打肉搏战."<BR> "最终,电脑和机器人要统治一切.人类操纵这些机器,但这不需要勇气和力量,以及任何<BR>我刚才说的那些特质.事实上,人已经过时了,无用了.只需要精子库传宗接代,而这已经开始<BR>出现了.女人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不中用的情人,所以用科学来代替性爱也没多大损失."<BR> "我们正在放弃自己驰骋的天地,组织起来,矫饰感情.效率,效益还有其他种种头脑里想<BR>出来的花样.既然失去了自由驰骋的天地,牛仔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山上的狮子和大灰狼也消<BR>失了.为旅游者下的余地不多了."<BR> "我就是最后剩下的牛仔之一.我的职业给了我某种自由驰骋的天地,是当今能得到的最<BR>大的天地了.对这我不感到悲哀,也许有一点怅惘. 但这是必然要到来的,也许这是唯一我们<BR>可以避免毁灭自己的途径.我的论点是:男性荷尔蒙是这个星球上一切麻烦之源.统治另一个<BR>部落或另一个战士是一回事;搞出导弹来却是另一回事. 拥有力量来像我们正在做的那样破<BR>坏大自然那可又是另一回事了.雷切尔.卡尔逊是对的,约翰.米尔和奥尔多.利奥波德也是对<BR>的.<BR> "现代社会的祸根在于男性荷尔蒙在它能起长期破坏作用的地方占了压倒优势. 既使不<BR>谈国家之间的战争或是对大自然的袭击,也还存在那种把我们隔离开来的进攻性和我们需要<BR>研究解决的问题.我们需要以某种方式使这种荷尔蒙升华或者至少把它们控制起来."<BR> "大概已经到了该收起童年时代的事物长大成人的时候了. 真见鬼,我认识到了这一点,<BR>我承认这一点.我正努力拍摄一些好照片.然后在我变得完全过时,或是造成严重损害之前退<BR>出生命."<BR> 多少年来,她常常思考他说的这段话.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对的,但是他的作风与他说的<BR>完全矛盾.他有一种一往无前的进攻性,但是他好像能够控制它,能够随自己的意愿加以发动<BR>或释放掉.这正是使她迷茫而又倾心之外----惊人的激烈,而又掌握得极有分寸,激烈得像一<BR>支箭,伴随着热情,没有丝毫低级趣味.<BR> 在那个星期二的夜晚,他们在厨房里跳舞,逐渐地. 在不知不觉地越来越紧地靠在一起.<BR>弗朗西丝卡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心想不知他隔着她的衣服和自己的衬衣能否感觉到她的乳房<BR>又觉得一定能的.<BR> 她觉得他真好,希望这一刻永远延续下去.继续放老歌曲, 继续跳舞,继续贴着他的身体.<BR>她又恢复了女儿身,还有能再翩翩起舞的天地. 缓慢而又持续地,她回归本原,回到她从末去<BR>过的地方.<BR> 天很热,很潮湿,远处西南方向传来雷声,扑灯蛾奔烛光而来贴在纱窗上.<BR> 现在他已完全陷进她的怀抱,她也是一样. 她挪开了脸颊,抬起头来用黑眼睛望着他,于<BR>是他吻她,她回吻他,长长的,无限温柔的吻,如一江春水.<BR> 他们放弃了假装跳舞,她双臂抱住他的脖子.他左手在她背后腰际,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BR>头颈面颊的头发.托马斯.沃尔夫曾提到"古老的渴望的的鬼魂".现在这鬼魂在弗朗西丝卡身<BR>体里,在他们俩的身体里蠢蠢欲动.<BR> 弗朗西丝卡在六十七岁生日时坐在窗口望着秋雨细细回味. 她拿着白兰地到厨房去,停<BR>下来凝视着他们俩人曾经站过的那块地方,内心汹涌澎湃不能自己.每时都是这样的.这感情<BR>太强烈,以至于多年来她只敢每年详细回忆一次,不然单是那感情的冲力就会使她精神崩溃.<BR> 她必须克制自己不去回忆,这已成为她生死攸关的问题, 尽管近年来那些细节越来越经<BR>常地回到脑海中来.她已停止设法制止他钻进她的身体. 形象十分清晰.真实而且就在眼前.<BR>然而又是那样久远,二十二年之久.但是慢慢地它再次成为她的现实,是她值得活下去的唯一<BR>的现实.<BR> 她知道她已六十七岁,并且接受这一现实. 但是她无法想象罗伯特.金凯已经七十五岁.<BR>不能想,不堪设想,甚至连设想一下本身也不能设想.他就在这厨房里同她在一起,白衫衬,灰<BR>长发,咔叽布裤子,棕色凉鞋,银手镯,银项链.他就在这里,胳膊搂着她.<BR> 她终于脱开了他,离开他们在厨房站着的地方, 拉起他的手走向楼梯,走上楼梯,经过卡<BR>洛琳的房间,经过迈克的房间,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 <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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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4-11 23: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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